一个周五的下午,在华盛顿特区,余淼正在忙着准备他书店一楼的一场公开讲座——这样的活动在他书店以前的经营地上海是违法的。
此次讲座的主题为“数字时代的权利与隐私”,主讲嘉宾是美籍华裔教授裴敏欣,吸引了大量当地华人社区听众,还有更多人在等候听讲。
中国的言论自由限制迫使余在美国以新名字 JF Books 重新开办书店。2018 年,余被迫关闭了季风书店上海分店,原因是中国当局拒绝续签该书店租约,并阻止他寻找新店址,甚至无法在上海以外的地方开店。
JF Books 提供来自中国大陆、香港、台湾和日本的中文书籍以及英文书籍,重点关注中国和亚洲主题。除了举办政治和人权活动外,店主还希望将其打造为一个公共讨论和阅读的空间,鼓励华盛顿特区的社区结识新朋友、探索文化和社会问题并了解中国。
“如果读者走进书店,被某样东西感动,那这种喜悦是真实的,”余说。“当我们参加中英文讲座时,我们会结识新老朋友。我想举办文学沙龙,让人们可以联系、交谈和寻求支持——一个建立精神联系的地方。”
在华盛顿特区寻找社区空间非常困难,除非是教堂或与政治团体有联系。余希望他的新书店能激发读者探索介绍中国传统、政治和日常生活的英文书籍,帮助他们更好地了解普通人的生活。
他说:“中国人民不代表他们的政府——他们很善良,也希望过上更好的生活,但他们没有发言权。”
为什么像这位书店老板这样的中国温和派要离开
余先生是中国温和移民浪潮中的一员,他们在习近平打压言论自由和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带来经济挑战的背景下离开中国。
2012 年习近平上台之前,中国拥有相对开放的公共空间,讨论与国家法律共存。习近平上台后,这一空间迅速消失,公众参与成为一种风险。JF Books 的一个关键供应商是张诗之,一家目前在日本的中国出版商。
“过去五年,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中国。这是一系列事件的综合作用:经济放缓、习近平不会下台,因此看不到任何变化。在新冠疫情爆发的最后阶段,政府实施了严格的封锁来控制病毒,而不是进口 mRNA 疫苗,而这种疫苗在许多其他国家都在使用,这一切都在此时达到了顶峰。”《中国如何应对疫情》一书的作者伊恩·约翰逊说。 火花:中国地下史学家及其未来之战。
他补充道:“他们开始认为,这不仅严厉,而且相对无能。”
季峰书店的故事
季风书店成立于 1997 年,长期以来一直是上海多个地铁站的必去之地,成为这座城市自由派知识分子的文化中心,在当地和国际学者中享有盛誉。在巅峰时期,该连锁店在上海拥有 8 家分店。
现年50多岁的余先生解释说,阅读习惯的改变和租金的上涨促使他改变了书店的重点。
他说:“我知道靠卖书赚钱很难,所以我的目标是创造一个公共空间,让我们能够让书店继续生存下去,并为人们创造一个可以一起学习和好奇的地方。”
像大多数专制政权的审查制度一样,中国的骚扰往往是逐渐发生的,没有正式记录。对于企业来说,尤其是近年来,这通常 表现为指责 他们的租约已经到期。而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审查 延伸到自我审查因为用户害怕遭到报复而限制自己的言论。
根据余的经验,他不得不在公开场合取消许多活动,因为当局会抱怨某个话题“不好”或演讲者“有问题”。当季峰计划举办一个名为“给年轻人的生死课”的系列讲座时——该讲座旨在通过哲学、宗教和文学探索关于生死的观点——当局进行了干预,认为讲座主题可能会误导年轻人。
虽然租金上涨可能加剧了寻找新店址的难度,但余认为书店关闭的主要原因是当地政府的压力,他们警告房东不要将书店租给他。他回忆起 2018 年至 2019 年期间被禁止从事任何形式的商业活动。在写信给上海官员后,当局与他会面并解释说,书店的知识分子活动鼓励公开讨论,这被视为对政权的威胁。
“他们不是对我本人有意见,而是对书店的概念有意见,”余说道。
2018 年,他与妻子和家人搬到了佛罗里达州,然后搬到了华盛顿特区攻读英语语言文学。尽管如此,中国当局的审查仍然紧随其后。2022 年 8 月,在探望生病的母亲后,他的妻子被禁止离开中国超过 8 个月。
新篇章
大城市往往有一家能反映其特色的书店,而对于上海来说,这就是季风书店——如今已成为当地居民的集体记忆。在新的华盛顿书店,店主展示了季风书店上海店开业最后几天人们手写的卡片。
对于来自弗吉尼亚州的社交媒体分析师方文宣来说,走进这家书店感觉似曾相识——想起了童年时去过地铁站的上海书店,这也是在美国找到中文书籍的难得机会。他拿起了一本关于中国南方波斯商人的书和一本哈金的诗集。
“作为一名台湾人,很难找到简体中文书籍,尤其是中东研究等主题的书籍,这些书籍在中国大陆出版得更普遍。虽然中国仍在继续出版,但由于审查制度,质量有所下降,”他说。
雷周是一名出生和成长在中国的美籍华人,他在书店开业时花了 300 美元买了书。对于他和他的社区来说,“这是两全其美的”,因为 JF 书店出售中国禁书,同时还提供了阅读中国最新思想作品的机会,而这些作品很少在国外销售。
离开家乡,白手起家开办一家新书店,本身就面临挑战。“最难的部分,”余说,“是开办这家书店。我不熟悉这里的法律,很多工作都需要律师和金融专家的帮助。另外,我必须用英语处理所有事情。”
当余隆回想起自己多年来在另一个国家开设新书店的沉默和奋斗时,他从一个人身上找到了灵感:严博飞,这家现已关闭的上海书店的创始人,他年逾古稀,仍然相信书店发挥着至关重要的公共作用。
“每次我们谈话,我都能学到新东西,”余说。“尽管经历了这么多,严先生仍然深切关心中国人民的未来。”
本文的音频版本由 Mansee Khurana 制作,Ashley Westerman 编辑。数字版本由 Obed Manuel 编辑。